“抛弃你现有的生活方式！”维多利亚邮轮公司(VCL)的广告如此宣称，该公司自称是全球首个经济实惠的居住型邮轮项目。为期三年的环球之旅将途经115个国家，舱位月租通常为3,840美元（2,858英镑），各国旅客可根据意愿自由选择行程时长。来自珀斯的澳大利亚夫妇丹尼斯和塔琳娜·沃恩正筹划退休生活，面对海上安家的诱人前景，这则脸书广告来得正是时候。
三年过去，邮轮始终未见启航。事实上，这对夫妇与其他预定客户发现，VCL甚至并未拥有或租赁广告中宣传的邮轮。据BBC调查，沃恩夫妇只是数十名等待VCL退还定金的客户中的一例。
其他预定者向BBC表示，他们为此变卖房产、安置宠物并将财物寄存。一位女士称因以为将离家数年，不得已让病重的爱犬实施安乐死。另有一对夫妇因年事已高、健康恶化，现已被迫入住养老社区——他们无法再将未来寄托于这艘生死未卜的邮轮。
“预付定金的乘客被贩卖了一个美梦…最终却沦为噩梦，”消费者权益保护公司负责人亚当·格莱泽指出，”VCL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受影响群体已采取多种维权手段：联系公司、提起法律诉讼、向政府机构投诉，甚至有人致信美国联邦调查局。
VCL向BBC回应称，仍需招募更多客户才能完成船只租赁，故持续进行广告宣传。公司表示客户预订时知晓载客量条件，否认针对或伤害任何个体，并补充称曾建议部分客户勿售房支付定金。多数签约者现已对邮轮启航或追回款项不抱希望。
64岁的塔琳娜表示，2022年5月时，她和丈夫丹尼斯开始规划未来生活，正是在这时他们发现了这艘住宅游轮。夫妇二人认为已尽到审慎核查义务——该公司拥有制作精良的网站详情页，他们还与公司一位”解答了所有问题”的男性代表进行过沟通，并加入了由其他游轮”住户”组成的脸书群组。
「我们做过背景调查，当时认为一切符合规范」她说。一个月内，他们便支付了1万美元（合7450英镑）定金，BBC已查验过该笔银行转账记录。
然而在2023年5月原定启航日期前数周，VCL公司宣布推迟行程。BBC获得的邮件显示，VCL解释因游轮入住率未达约80%的包船要求。当VCL接连两次推迟行程后，这对夫妇开始察觉异常。随后一位准住户联系他们称：「我深入调查过了，快撤资。」
VCL的市场宣传承诺提供可容纳1350位乘客的完备游轮设施，包括游泳池、网球场和意大利餐厅。其美国代表在公司脸书页面宣称：「我们确有一艘美丽适航的船只，即前荷美航运的维恩丹号，现更名为雄伟号。」但BBC调查发现，船舶实际所有者否认与VCL存在关联。
尽管尚未租赁船只，该公司承认持续通过广告招揽客户并收取定金以达成所需入住率。VCL在致BBC邮件中辩称：「若我们在2024年初签署租船协议，将面临1800万美元的凭空损失。」公司同时披露已有132笔取消订单，经核查38起投诉均不符合退款条件。
VCL否认存在任何「受害者」，称38位要求退款的客户无法接受其不具备退款资格的事实。公司解释扣退款系因行政原因、银行信息缺失错误、未按期返还终止协议及反洗钱审查等因素。
根据官网信息，该游轮最新启航日期已调整为2025年7月26日，但再度未能成行。VCL官网声明称：「尽管再度延期，近期意外涌现的新预订意向令我们备受鼓舞——这充分表明我们共同的梦想依然充满活力。」
常驻澳大利亚的前记者格雷厄姆·惠特克估计，VCL公司侵吞的金额已达数百万美元。”事件变得丑陋是因为我们陆续发现大量从未获得退款、曾要求退费却遭欺骗的受害者，”惠特克表示。当乘客加强追责力度——既要求退款又向媒体曝光此事时，竟遭到法律诉讼威胁。英国广播公司已查阅数十封此类邮件。”对部分受害者而言，威胁与骚扰正持续升级，”惠特克强调。
VCL在致BBC的邮件中为其法律威胁辩护称：”是的，我们将对任何试图通过社交媒体解决投诉的人采取法律行动。”
BBC查阅的公司档案显示，布达佩斯同一地址注册了多家空壳企业，部分现已停止运营。该公司同时在意大利佛罗伦萨注册，但登记为食品饮料烟草专业批发商。在匈牙利，维多利亚·塔卡克斯-奥尔拉姆被列为创始人，其79岁母亲登记为首席执行官。另一家同地址注册公司归属维多利亚之子马塞尔·赫罗尔德，其官网显示担任VCL副总裁。
VCL于2017年在匈牙利以不同名称注册为会计税务咨询公司，2022年更名为VCL并新增”水上运输辅助服务”及”水上运输设备租赁”业务。2023年拓展”汽车租赁”与”其他机械设备租赁”业务。截至2025年1月1日，其主要业务变更为”海上客运”。税务申报显示该公司拖欠税款逾25.3万美元。
一对夫妇在匈牙利胜诉，推翻了VCL单方面修改的合同，但当VCL将总部迁至意大利后判决无法执行。VCL向BBC承认在客户签署后修改合同，且新条款具有追溯效力。”律师起草合同时力求周全，但突发状况可能导致合同需要修订，本案即是如此，”VCL辩称，”所有航运公司合同均按此流程运作。”
另一对夫妇在美国犹他州投诉，调查发现既定启航日期并未预订舱位。调查还发现官网上所谓的聘用员工既未计划登船，也从未收到录用通知。调查裁定指出VCL美国代表曾积极招揽乘客，该代表虽真诚相信邮轮将如期启航，但仍签署合规禁令承诺停止推广此类旅行服务。
尽管问题频出，VCL仍在Facebook和Instagram持续推广邮轮行程，平台账号持续展示着邮轮甲板、菜单与客舱的精美宣传图册。
新“居民”们在船上合影的照片被展示出来——其中许多实际上是互联网上广泛流通的库存图片。为鼓励长期居住，该邮轮公司一直提供大幅折扣、限时促销和现金返还计划。
据称受害者表示他们已多次举报这些广告，但拥有Facebook和Instagram的Meta公司拒绝撤下广告。消费者权益倡导者亚当·格莱泽指出：“在存在大量证据的情况下，这些平台仍允许VCL的广告投放是应受谴责的，他们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Meta在给BBC的声明中表示，其广告标准严格禁止欺骗性或误导性广告（包括诈骗行为），但经查涉事页面未违反平台政策。VCL否认运营骗局，称受影响乘客无法接受自己无权退款的事实，并强调“本公司从未消失，对每封邮件均有回复，绝非空壳公司”。
乘客塔丽娜表示，这种邮轮旅行并非好得不真实——部分报名VCL航线的旅客目前正搭乘其他邮轮环游世界。但对她和丹尼斯而言，再次参与此类航旅已超出经济承受能力：“这曾是我们的梦想，我们一直将其视为美好冒险。如今只剩创伤。”
奥索利亚·波利亚奇科补充报道。
【本文精选自BBC，原文链接：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8xrd29r5y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