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格兰东部宁静地带的一片普通田地里，一项独特的实验正在生根发芽。”当我告诉人们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时，他们都以为我在开玩笑，”英国首位也是目前唯一的稻米种植者娜丁·米楚纳斯说道。得益于今夏破纪录的高温天气，四小块稻田里的作物长势良好。”我们从未想过这里能种出水稻，”提供试验土地的农场主莎拉·泰勒表示，她的丈夫克雷格补充道：”再过一百年也想不到。”这片青翠的幼苗是一项前瞻性试验的组成部分，旨在探索英国未来可种植的粮食作物。
这项试验试图回答关乎人类生存的重要命题：在气候剧变的世界里，如何既保障粮食产量又维护农民生计？BBC记者在水稻收割前探访了这片试验田。稻株外形与茂密的野草颇为相似，但沿着茎秆生长的细小颗粒——正是稻谷本身。我们到访时稻谷尚呈褐色，待转白后便可采收。身为获奖生态学家的娜丁对此倍感自豪。
“这些植株长得高大茁壮、生机勃勃，实在令人惊叹，”她边说边提醒踏入齐膝深水田的记者注意脚下。她指着最满意的品种介绍：”这是来自哥伦比亚的埃斯特雷娅，目前表现最佳”，转而指向未开花的日本品种坦言”这个最令人失望”。该实验由英国生态与水文学研究中心与泰勒夫妇合作构想，在剑桥郡伊利市以北数英里的泰勒农场中，四块经挖掘灌水的小型水田里培育着数十种稻株。
虽然我们常将水稻视为热带作物，但其确实能在寒冷气候下生长。试验田里来自巴西、哥伦比亚、意大利和菲律宾的九个品种长势良好，其中包含稻米界的明星——意大利调味饭用米、巴斯马蒂香米和寿司米。英国气象局数据显示，今夏是自1884年有记录以来最炎热的季节，充沛的光热条件助力水稻茁壮成长。”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随着气候变化，十年前我们认为不可行的作物，十年后可能成为完美选择，”娜丁表示。
英国生态与水文学研究中心项目负责人理查德·派威尔教授指出，当前试验地位于水稻种植的气候临界带，若进行商业化种植将面临风险。但研究表明，英国气候正急剧变化——若年均气温较工业革命前上升2-4摄氏度（多位科学家认为此情景很可能出现），水稻将在英国实现广泛种植。
但该项目不仅关乎为英国餐桌种植水稻，更可能帮助英国应对气候变化。剑桥郡沼泽地带是英国最肥沃的土地之一，全英三分之一的蔬菜产自于此，年产值约12亿英镑。但这种农业生产方式正对环境与气候造成巨大代价。
这些农场位于富含泥炭的土壤上，这些土地曾位于水下，如今正逐渐干涸。这一过程向大气释放二氧化碳，加剧气候变化。就全国而言，泥炭土壤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占总排放量的3%。
土壤质量也因此退化，克雷格和莎拉等农民实时见证了这种变化。他们与这片土地及其历史有着深厚的情感联结。”我的祖辈都是沼泽居民。我们家族在此扎根已逾五百年，”克雷格说道。
稻田周围环绕着马铃薯、洋葱和甜菜作物，这些仍是当地蓬勃发展的主要农作物。从肥沃的黑土中挖出一簇健康的马铃薯时，克雷格表示：”马铃薯是了不起的作物，但我们深知变革的必要性。”
“我们不希望被视作’疯狂的水稻种植者’——这关乎重新审视整个农业体系，使其造福所有人，”他补充道。近年来多变的天气模式已对全国农民造成冲击，在某些情况下影响了收成和作物产量。
“我们意识到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我们希望掌握自己的命运，而非任人决定，”莎拉表示。”留给子孙后代的遗产对我们至关重要，我希望他们知道我们至少努力做出了改变。”
除水稻外，该团队还在试验生菜、杂交柳树等适宜水淹环境的作物。通过淹浸剑桥郡部分泥炭土壤，温室气体可被封锁在湿润土壤中，从而切断该排放源。
尽管水稻种植会产生强效温室气体甲烷，但截至目前试验初步结果表明，水稻作物帮助封存的碳排放不低于其产生的排放量。
英国环境、食品和农村事务部官员已实地考察，政府对这项实验充满兴趣。这或许能为英国最棘手的难题——如何在保护农业与粮食供应的同时应对其对环境气候的巨大影响——带来突破性进展。
包括进口在内的英国食品系统温室气体排放量占全国总量的38%，其中农业占比11.7%。在泥炭土壤上种植水稻虽无法立即解决这一问题，但可提供创新范式。
英国生态与水文中心的理查德解释道：”我们正处于气候变化的关键节点，必须做出决策。需要明确未来可能种植的作物类型。”
他表示：“在某些地区，泥炭地复湿和种植水稻或许是可行方案。而在其他区域，我们可能会继续种植传统作物，但需要采用不同的种植条件。”在英国本土种植水稻听起来简单，但这实际上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复杂工程。虽然距离品尝英国大米还需时日，但在未来十年内让英国本土种植的稻米出现在餐桌上，已具备现实可能性。
【本文精选自BBC，原文链接：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1wgeq702d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