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萨诸塞州南部一座建于19世纪90年代的宽敞工厂角落，15名工人正俯身操作缝纫机，加紧生产特种医用级新生儿用品。这个曾经规模庞大的制造业务如今仅存这些员工——泰克塞拉家族于1990年关闭了大部分生产线，将业务重组为以仓储和物流为主体的 Accurate Services 公司。自美国总统特朗普开始实施全面关税政策以来，该公司收到越来越多企业对本土缝纫服务的新询盘，但均遭婉拒。原因在于移民政策收紧导致用工困难，且市场需求能否持续存在不确定性。
这仅仅是众多迹象之一，表明实现总统承诺的制造业复兴可能远比白宫宣称的更加艰难。”这根本不可能实现，”1970年代加入家族企业并主导业务转型的弗兰克·泰克塞拉表示，”关税政策存在严重缺陷，最终将反噬美国经济。”
特朗普当年以推动经济振兴为竞选承诺，主张通过关税政策降低成本、开启新黄金时代。这一主张成功吸引选民，帮助其竞选团队在长期被视为民主党票仓的工人阶级地区意外突破，包括泰克塞拉公司所在地——前纺织业重镇福尔里弗。该市此次支持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是近一个世纪来的首次。
但专家普遍质疑其计划，警告称作为进口税的关税反而会推高美国企业和消费者的成本并减缓增长，对依赖进口原料的制造商尤其危险。如今关税政策实施九个月后，特朗普关于资本涌入的豪言与福尔里弗等地的现实开始出现裂痕。
今年美国就业增长急剧放缓，制造业尤甚。在疫情期间扩张后，制造业企业今年持续裁员，仅上月就削减1.2万个岗位。行业调查显示制造业活动处于萎缩状态。达拉斯联邦储备银行上月的调查中，71%的制造商表示10%-50%的进口关税已对其业务产生负面影响，推高资源成本并侵蚀利润。在泰克塞拉公司附近经营高端家纺品牌Matouk的乔治·马托克透露，四月至八月期间，关税政策使其每月成本增加逾10万美元（7.4万英镑），受影响原料包括来自印度、葡萄牙的棉织物及列支敦士登的羽绒产品。
这家由其祖父于1929年创立的企业，近年来已发展成为拥有约300名员工的规模——这让马托克深感自豪。上世纪90年代末从哥伦比亚商学院毕业后，他作为第三代继承人回归家族企业时曾面临诸多质疑。但突如其来的关税成本迫使公司削减了新设备采购等投资，并减少了营销等可自由支配项目的开支。
尽管马托克的多款产品都具有”美国制造”的标识，但他表示并未从关税政策中获益。由于成本上升迫使他提高售价，这一举措很可能对销售造成压力。”因为原材料和其他所有商品一样需要缴纳关税，我们根本无法享受政策红利，”他说道。
马托克将公司当前面临的挑战称为”一种全新的士气打击”，因为这些困境是由政府政策刻意造成的。”当其他企业都不愿意投资美国工业基础时，我们完成了所有应尽的义务。如今反而受到惩罚，这实在令人沮丧。”
对特朗普第一任期有限关税政策影响的研究表明，钢铁等受保护行业的少量就业增长，完全被依赖零部件的其他企业的损失所抵消。但摩托车夹克企业Vanson Leathers的经营者迈克·范德·斯利森认为，今年的变化极具破坏性，现在做出预测为时过早。
去年投票支持特朗普的范德·斯利森并不认同总统的关税政策——这使他的成本在今年上涨了约15%。但他认同总统的担忧：外国企业可以轻松进入美国市场，而寻求海外销售的美国企业却面临关税和其他税收壁垒。
“对Vanson这样的企业来说，贸易道路始终充满不平等待遇，”范德·斯利森表示。他的公司成立于1974年，在2000年时员工数曾超过160人，但随着中国加入全球贸易体系带来的冲击，员工规模已缩减至约50人。”我认为我们不该向他们征税，他们也不该向我们征税——虽然这永远不可能实现。”
目前，其售价高达数千美元的夹克需求仍然稳定。他表示，美国的供应商报告业务量有所增长。”纺织行业已经20年没听说过加班了！”他说，”由于变化如此剧烈，很难确信自己能预测最终结果。”
在福尔里弗市的街头，许多特朗普支持者表示他们仍愿意给予总统时间检验其政策成效。”我们应该具备自主生产能力，”72岁的退休公交工人汤姆·特谢拉说道。这位在2016、2020和2024年连续投票给特朗普的老人，部分被其经济政策主张所打动。”我经历过经济困境，现状能够改善，但不可能一蹴而就。”与特谢拉制造公司并无关联的老特谢拉补充说，他今年尚未察觉到显著的价格上涨，”若一年后物价仍未回落，届时自有分晓。”
【本文精选自BBC，原文链接：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3rvdxz9589o】